座谈辛亥首义

座谈辛亥首义

江炳灵：〔按〕江炳灵，字庆林，湖北沔阳人。清末入伍，共进会会员。一九一○年 （宣

统二年）以运动革命事泄，避入四川。首义时回鄂任都督府军事参议。解放后历任湖北省粮

食厅、公路厅厅长，人民政协湖北省委员会委员。

今天来谈辛亥革命，犹如白发宫人谈天宝遗事，真是不胜感慨！

革命中最大错误之一，就是以黎元洪为都督。与虎谋皮， 未有不失败的。许多同志的

被捕和牺牲，正说明当时党人的 幼稚无知。这些血的事实给了我们很大的教训，而犯这个

错 误主要是我们缺乏历史知识。

辛亥以前，因为清朝的奴役和帝国主义的侵略，普遍地 燃起了人民愤怒的火焰。湖北

各地，有许多革命团体都在进 行活动。早一点的有日知会。日知会本来是美国圣公会的传 教

之所，被革命志士利用来宣传革命，当时它对军、学各界 影响很大。以后主要的是共进会

和文学社，二者均以军队士 兵为活动对象。

湖北新军中也有许多会社，都是青年知识分子自动地组 织起来的，后来大都归并到共

进会和文学社两个团体中去了。

共进会是同盟会的外围组织，以同盟会的政治纲领为思 想指导，尤其注重 “驱除鞑

虏”四字。共进会的宗旨，就是 共同对付清朝。同盟会不断地派人指导共进会，供给宣传

品， 但其革命理论不易使人了解，一般地说，人们只知反清革命 而已。

共进会是从同盟会分出来的，首任总理是四川人张百祥， 第二任是江西人邓文翬，第

三任是湖北人刘公 （刘公，襄阳 人，家财富足，称刘百万。当时共进会因缺乏经费，故推

刘 为总理）。湖北共进会的传播，以刘公、孙武二人为首。孙武 （汉口柏泉人）是在日本

加入共进会的。

共进会的入会誓词 （即愿书）与同盟会相同，其中只有 “平均地权”改为 “平均人

权”。当时的解释是：满人压迫汉人，人权不平均，所以要平均人权。

当时很多革命党人为了革命工作，在军队中搞了七、八 年，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

个人就当了六年的兵。

我是一九○四年 （光绪三十年）来到武昌的。这时科举 已停，一般知识分子不能不

另谋出路。家庭环境好的出国留 学 （日本最多），其次就地投考学校，没有钱的就投入新

军当 兵。新军招收读书识字的人已经成为一种风气。那时排满革 命的口号很流行，尤其是

在青年知识分子当中。朋友们常借 杂志给我看，陈天华的 《猛回头》、《警世钟》和邹容的

《革 命军》最为流行。前两者象现在的快板，后者则文字较深，总 之都是反清革命的宣传

读物。它的内容虽没有鲜明地提出反 帝反封建的口号，却包含了反帝反封建的精神。

我的同乡和同学入新军当兵的很多，张难先就是在工程 营当兵的。

一九○六年 （光绪三十二年），我在第二十一混成协马队 第十一标入伍，一九○七年

（光绪三十三年）考入陆军特别 小学堂当学兵。所谓学兵，就是从士兵中挑选文化较好的

入 营学习，三年毕业后充下级军官。学兵一般都是走读，白天 在学堂学习，晚上各回各队。

特别小学堂原定办仁、智、信、 勇、严五斋，只招了仁、信两斋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集

中 在一起，成为革命种籽的散播者。

学兵中有个大冶人黄申芗，军籍是第三十二标，能说能 写，共进会用孙中山的名义委

他为大都校。他在学兵中串联 了许多人，我也被串联在内。

他们的活动步骤，是先从帮会入手，因为帮会是原有的秘密组织，有反清的历史传统，

加以运用掌握，容易成为革 命的力量。黄申芗在军中发展共进会，他以联络帮会方式进 行，

先换贴拜把，逐渐灌输革命思想，直到填愿书入会为止。 士兵成分多系贫苦农民、小手工

业者、城市失业贫民，这种 方式对他们是很适合的。

一九一○年 （宣统二年）湖南饥荒，饥民抢米，清政府 从湖北开军队去弹压。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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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会员焦达峰在浏阳来电，约湖 北党人同时于湘、鄂两省起事。黄申芗遂联络群治学社，

决 定四月二十四日 （三月十五日）发动。这时从北方开来了大 批军队，我们的军械在搬

运中被查获了，于是机密泄露。黄 申芗被指名捉拿，只好逃往别处，其余被开除和自动离

营、离 校的人也很多，因而革命活动暂时陷于停顿状态。

黄申芗走后，查光佛留汉主持，查也当过短期的兵，以 后在武汉办报。这年秋天，他

用孙中山的名义，任命十二个 人为大都尉，在各处进行活动，重新整顿组织，加强联系，

会 务大有起色。

共进会在各标、营、队的负责人叫作代表，如标代表、营 代表、队代表、排代表等。

只有直的关系，并无横的联系 （同单位的同级代表有一定的联系）。

一九一一年 （辛亥），黄兴决定在广州起义，派谭人凤携 款来鄂，会同刘公、杨时杰

等策划响应。于是邓玉麟在武昌 黄土坡开酒馆加强联系，孙武在分水岭租房子就近指挥，

大 家的工作都很紧张。广州的起义鼓舞了全国人民；当起义失 败消息传来时，更激发了党

人的愤慨。这时共进会和文学社 认为有团结起来发挥更大力量的必要，双方经过多次协商，

终于成功。九月二十四日 （八月初三日），双方代表六、七十人 在共进会机关部开会，推

文学社社长蒋翊武为总指挥，共进 会领导孙武为参谋长，其余职位根据具体情况适当分担；

并 规定十月六日 （八月十五日）起义，以南湖炮队发炮为信号， 大家响应。后来因为炮

队里有同志自请退役回家，在营的同 志与他们饯行，大家感情过于奔放，横遭官长干涉，

一时激 动，拖炮反抗。后此事虽未加追究，但仍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为策安全，乃临时延

缓了起义时间。

十月九日 （八月十八日），孙武在汉口试制炸弹出事，俄 租界巡捕房将起义用的金钱、

旗帜、名册、公文都搜查去了， 同时还抓去刘公的弟弟刘同。次日武昌小朝街八十五号机

关 亦遭破获，彭楚藩、刘复基 （又名尧澄）、杨洪胜三人在总督 衙内惨遭杀害。一时人人

自危，只有即日起义了。

我是共进会会员，所以对共进会说得多一点。总的说来， 武昌起义实际上是湖北的士

兵革命，是士兵群众作了清王朝 的掘墓人。

章裕昆：

〔按〕章裕昆，字德藩，湖南宁乡人。清末在湖北投入新军当兵。文学社社员。辛亥

革命失败后，继续作反袁斗争。解放后任湖北省人民委员会参事室参事、人民政协湖北省委

员会委员。著有《文学社武昌首义纪实》一书。

我是一九○七年 （光绪三十三年）七月到湖北，在第四 十一标第三营前队当兵，当

年没有什么活动。第二年任重远 （湖北潜江人）也来当兵，与我同队。他是日知会会员，

身体很弱，对学习却很用功。有一天下操完毕，他与我同坐一起， 看见报上登载黄克强在

钦州马笃山起义的消息，他问我的看 法如何，我表示同情。从此以后，我们往来密切，一

起组织 军队同盟会。军队同盟会为时很短，发展很快，湖北新军全 军中都有人。七月间在

洪山罗公祠开成立大会，到会的人很 多，秦炳钧任主席 （秦属第三十二标）。因秦与王子

英 （第四 十一标）都想当领袖，军队同盟会的名义也有许多人不赞成， 会议遂无结果。

不久任重远赴四川，军队同盟会遂无形取消。

这年秋天，湖北新军参加安徽太湖的秋操，秋操毕，宿 营猫儿岭。一天看见军官们神

色张皇，不知何故，后来才知 是清光绪皇帝与西太后先后死去。不久熊成基在安庆起义，

以 无援失败，我们深感良机坐失，遂与杨王鹏、钟畸等人商量 组织革命团体。回鄂之后约

了十几个人组织群治学社，十二 月间成立，举钟畸担任庶务，经费由每人捐饷银十分之一，

新 入社的社员收社金一元。一九○九年，管带曹进调江苏作标 统，钟畸随之去，职务交李

六如 （抱良）接任。这年秋天，潜 江、沔阳一带水灾，第四十一标被调往驻防，本部事务

即交 与李六如主持。这时刘尧澄、詹大悲在汉口办 《商务报》，李 六如、刘尧澄商量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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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学社的存款交与 《商务报》作基金， 从此 《商务报》成为群治学社的言论机关。第二

年，主张借 款筑路的杨度路过汉口，刘尧澄想用湖南同乡开会欢迎他的 名义，骗他到湖南

会馆来打他 （杨度是湖南人）。杨度住在既 济水电公司，门前即是英国租界，刘等代表同

乡会前去邀请， 反被杨通知英租界巡捕房捉去关了两小时。群治学社之名从 此暴露，《商

务报》也被迫停刊。不久黄申芗联络群治学社响应湖南起义的事件也被暴露，黄申芗逃走，

群治学社暂时停 止了活动。

这年七月，我们由沔阳、潜江回武昌。李六如将上项情 形告诉了我们，遂集议改组为

振武学社，推杨王鹏为社长，李 六如为庶务。时蒋翊武已入队为兵。不久，黎元洪将第四

十 一标第一营左队队官潘康时同志撤职，另委施化龙为队官。施 到职后不久，即查出振武

学社的组织，报告黎元洪，将杨王 鹏等人开除，李六如并受责打。杨、李二人出营，住阅

马场 文昌阁数月，将社务交与蒋翊武主持后方才离开。其时并未 进行活动，到年底才与詹

大悲、刘尧澄等开会，改组为文学 社。一九一一年一月三十日 （辛亥正月初一日）在黄鹤

楼的 风度楼上开成立会，到会标代表十余人，推举蒋翊武为社长， 实际工作多是刘尧澄负

责。刘是头一年六月进营的，从此以 后，社务发展很快。我于此时转到马队第八标当兵，

以发展 革命组织，在这里遇见潜江人熊楚斌，他曾参加过军队同盟 会，于是我们一同活动

进行发展组织的工作。

为了发展组织，与共进会闹了一点意见，因马队同志最 初尚未正式加入文学社，文学

社和共进会都希望他们加入自 己的组织。文学社开代表会时，邀请马队派代表参加，同时 共

进会也来邀请开会，这时同志推我与黄维汉两人为代表，往 两处查看，斟酌加入何者为适

宜。我们先到共进会，见有孙 武、杨玉如、杨时杰三人，都着白布长褂。孙武坐着，见我 们

进去，略为起身，神情冷淡。我们坐了一会，未见开会，孙 武即取出愿书二纸要我们填写。

我是文学社派到马队去发展 组织的，当然不愿马队同志加入共进会；又见孙武的倨傲态度，

更不喜欢，遂示意黄维汉托辞外出，结果黄填了愿书。随 后又往文学社开会。会后回队召

集同志们讨论，同志们都认 为黄维汉不该不经大家同意即个人填写愿书，议决由黄去信 申

明取消，马队同志正式加入文学社，从此两派有了些意见。 后来刘尧澄提出两派目标一致，

应该联合，不应该闹意见，于 是两派有了联合的动机，曾经几次进行协商。第一次联合会 议

在龚霞初寓所召开，文学社以蒋翊武、刘尧澄、蔡大辅、王 守愚等人为代表；共进会以杨

玉如、杨时杰、李春萱等人为 代表，不意在讨论过程中，发生争执，未得成功。原因是杨 玉

如说：“共进会有钱，可以补助文学社的经费。”杨时杰接 下去说：“我看不如文学社取消，

全体加入共进会，统由孙武 主持。”文学社代表闻言不满，谓文学社自己有经费，不须别 人

补助，会议无结果而散。后又经刘尧澄等人往来接洽，第 二次开会于雄楚楼刘公住宅，才

确定了两派的联合。到九月 十三日 （七月二十一日），马队第八标第三营被调往襄阳，我 亦

随往，故起义时不在武昌。

我出身于一个贫农家庭，读的书很少，后来到了江南，遇 着留学日本的同乡，才初次

接触革命道理，即到湖北当兵。和 我一起住的一位杨先生，在革命思想上对我的影响很大；

但 也有一些同志相当迂腐，如李亚东在牢中还叫人写 《建立民 国应在何时何地》为题的

文章。

当时革命刊物很多，但为免麻烦，多由口头宣传。宣传 内容，有 “扬州十日”、“嘉

定三屠”之类，太平天国檄文中 的 “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之

句， 也时常引用。还说剃头担子上的竹竿，就是清朝勒令汉人剃头的遗迹，当时凡反抗者，

杀无赦，竹竿就是挂汉人首级用 的。

我当初当兵所住的地方，就是现在湖北财经学院所在地， 我一共当了六年兵，曾参加

过修筑抱冰堂等的劳动。

读书人进兵营也有它的原因，主要是寻求出路。当时绿 营是不能进去的。张之洞办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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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招收新兵时，如应募者系 读书人，还要做篇文章，我应募时作文题目是 《明德新民》。

一般知识分子对此希望很大，但结果仍是变成了失望，革命 思想因以滋长。新军中老兵不

但教操，同时也上讲堂讲文学， 所以我们就注意从新兵的作文中，考察谁的思想进步，以

便 进行联系。

熊秉坤：〔按〕熊的发言另有专文，此处从略。

李西屏：

〔按〕李西屏，名翊东，湖北黄冈人。清末肄业湖北陆军测绘学堂，领导测绘学生起

义。军政府成立，以其刚正不阿，被推为赏叙长。民初派赴美国留学，十年乃归。解放后曾

任湖北省人民委员会委员、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委员及湖北省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人

民政协湖北省委员会副主席等职，一九五六年被选为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 （辛亥八月十九日）早上，听说总 督署杀了人，中午又听说在

捉人，我心中想：“这怎么得了呢？” 有王某对我说：“今晚要举事，大家先作准备。”这时

我心中 就有了一些底。晚上，大约八点钟，我们 （测绘学堂学生）正在自习，听见工程营

有枪声，许多同学都着了慌，纷纷往阶 下或沟中藏躲。我就出来说：“不要跑！这是革命党

起事，大 家站队！”我正在整队时，方兴从工程营回来，带来两把军刀， 他要将一个旗籍

学生松景杀死，被我阻止。当时如果杀了松 景，也许学生们都会吓走，就不能全部带出来

了。随后我们 到了楚望台，负责守卫该台的任务。

黎元洪之出来，其说不一。有人说是我去找出来的，决 无此事！他曾到过楚望台下，

还有王安澜在一起。有马队同 志某要黎下命令，王安澜说：“不可。”其人欲杀之，黎阻止，

其时天已大明。黎到了咨议局，不知是谁拿出一张已写好的 安民告示要他签字，他说：“莫

害我！莫害我！”推辞不签。我 就举枪对着他说：“我们不杀你，要你作都督，你还不愿意！

再不答应，我就枪毙你！”经同志陈磊劝阻，黎仍不答应签字， 我就提笔代签一“黎”字说：

“我代签了，看你还能否认不成！” 这张布告就是这样才贴出去了。以后就送他到咨议局二

楼小 房中，由测绘学堂学生看守。

十一日 （八月二十日）晚上，郜翔辰 （第三十标管带）来 袭咨议局。当时军队均已

派出去守城，咨议局只有测绘学生 八十余人抵抗，一时都督府内人心惶惶，黎元洪听见枪

声就 逃出都督府；张振武、吴兆麟也换装出来，被我看见，我说： “你们为什么换敌人的

２衣服？要想跑吗？要跑我就打死你！” 张、吴才没有走。以后张振武最怕我，就是因为我

知道他这 件事。后来有陆军中学及陆军小学学生六百余人来咨议局，才 将郜翔辰打退。寻

找黎元洪，不知去向，后来才在蛇山附近 找到，由邓玉麟领着他在咨议局走廊上走一周以

安人心，以后他仍居楼上。

十四日 （八月二十三日），有几个汉奸混入了咨议局，于 是我捉拿了三个汉奸杀了，

都督府警卫司令官方定国也在内。 原来柯逢时 （土膏捐局督办大臣）与黎元洪暗通消息，

阴谋 反动，如果事情成功，由柯代黎向清政府讲情；如果事情失 败，由黎庇护柯逢时。当

时汤化龙 （咨议局议长）、连甲 （藩 台）、马吉樟 （臬台）几个人在柯家聚会，由汤代连

甲拟电稿， 大意是：鄂军变，总督不知去向，请速派大军南下，并另委 总督。此电由林敬

之 （解放后在重庆行医）发出，又由连甲 乘夜越城到河南请兵。但连甲到了汉口会见瑞澄

后，并未去 河南 （连甲也是由林送走的），还派遣汉奸混入都督府，与黎 元洪通消息。我

们杀的三个人中，便有两个人是给柯、黎通 消息的。这些阴谋当时虽有传闻，但我们并未

觉察，但从后 来黎元洪命令保护柯逢时住宅的事实，可见这些阴谋是真的。 李春萱：

〔按〕李春萱，原名作栋，湖北沔阳人。清末毕业两湖师范理化专修科。湖北共进会负责人

之一。鄂军府成立后任理财部长。后解职赴日本、南洋一带慰问华侨并留学英国。解放后为

武汉市文史馆馆员、人民政协湖北省委员会委员。

共进会与文学社的联合会，第一次是在龚霞初住处，第 二次是在刘公寓所。刘的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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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清廷度支部作事，所以他 门前贴上 “度支部刘”四字，避免宪警注意。杨玉如也和他

住在一处。九月二十四日（八月初三日），开第三次联席会议， 这是一次军事会议，在胭脂

山十一号胡祖舜家中举行。讨论军事领袖问题时，文学社主张蒋翊武，共进会主张孙武。在

会中，刘尧澄、邓玉麟起了很大的作用，因为蒋极信任刘，孙 极信任邓。邓玉麟主张以蒋

任总指挥，孙武作参谋长，蔡济 民作参议长；蒋、孙对军事意见必须互相咨商。蔡济民曾

参 加文学社、共进会两个团体，对双方关系都很密切，可以居 间起调停作用。军事指挥问

题决定后，就商议起义的军事计 划，每单位每人的任务都经过协商决定，并非蒋、孙二人

支 配。当时孙武是参谋长，实际上邓玉麟等于是孙的参谋长，刘 尧澄又等于是邓的参谋长。

刘尧澄文化较高，极有计谋，内 部都叫他作诸葛亮。蒋翊武常说：“穿长褂的人 （文人）

难与 共事。”因此影响两派团结。幸得刘尧澄从中奔走斡旋，两派 才得联合。刘在起义前

被捕牺牲，是极大损失。

革命活动经费有五千元，是由刘公拿出来的，这是当时 准备起义的主要经费。原来刘

公曾以捐道台的名义从家中要 来五千两银子，同志们从他的夫人李贞清口中得知了这个消

息，但不知他是否肯拿出来，于是就推我和彭楚藩两人到刘 公住所去劝说。彭楚藩是宪兵，

他对刘公说：“你是我们的领 袖，现在革命缺少经费，你却拿钱去捐道台；如果你不交出 来，

我就要向上面报告！”刘公回答说：“我说捐道台，不过 是为了向家中要钱，这钱当然可以

捐充革命经费。”结果由刘 拿出五千两汇票 （合银元七千元），当天即由我与彭楚藩到汉 口

山西票号中兑出，以二千元作刘公家用，其余存入华俄道 胜银行。以后居正、杨玉如到上

海购买枪械，孙武在汉口制 造炸弹、旗帜，杨洪胜开杂货店，向楚望台军械库守卫人购 买

子弹等，都在这项钱内开支。到八月十七日还剩二千余元，机关破获后被清吏没收。当时同

志们非常廉洁，活动旅费都 是自己筹措，我当时任内部财务管理，所以知道得比较清楚。

关于湖北各革命团体的特点，可以归纳如下：

科学补习所是两湖革命党联合运动的开始，湖南有黄克 强、宋教仁等人，湖北有刘静

庵、吕大森、张难先、欧阳瑞 骅等人。科学补习所侧重运动会党，如黄克强联络会党在西 太

后生日起事，就是证明。

日知会比科学补习所进了一步，它已侧重于军、学界，与 会党联系较少。日知会的刘

静庵、张难先、胡瑛等人都在军 队中活动。日知会不只在湖北发生了作用，如后来冯特民

在 新疆运动新军起义，蓝天蔚在奉天独立，吴禄贞在石家庄扣 留清军南下军械，都曾发生

了作用，他们和日知会都有关系。

文学社、共进会则主要是在军中活动，连学界人也很少 参加。

我是共进会会员，但我们在当时并未把共进会名义公开， 而一向以孙中山为领袖。孙

武本名葆仁，也是因为便于号召， 才改名为孙武；至于推戴刘公为总理，不过是因为他家

财富 足。刘公为人忠厚，才情不高，共进会实权在孙武手中。

当晚起义，城内是工程营主动发难，城外炮队响应起了 主要作用。十月九日 （八月

十八日），本来计划由炮队首先发 动，但因邓玉麟被隔绝，命令没有传到。十月十日 （八

月十 九日），徐万年利用买菜机会打听城内消息，才知道城内要动。 八日，汉口机关遭到

破坏时，我正在汉口；孙武受伤到医院 去还是我送去的。机关破坏后，我们隐藏起来。十

日，邓玉 麟过汉口来邀我一同到炮队去。当晚炮队就准备好了，但炮队作战需要步队掩护，

我们就派金明山到马队第八标去，他 在马队营门口大声喊道：“我们姜管带明经要带炮进城

了。”马 队的人听说就骚动起来，一部分人散了，一部分随着炮队进 城。我们出营门走到

桥头，城内派来接应的同志也到了。炮 队进城以后，就派陈国桢、王鹤年带炮到楚望台，

孟华臣到 中和门 （后改起义门），尚安邦、张文鼎、蔡德懋等到蛇山去， 他们是背着炮由

蛇山后上山的。这几处炮一打，瑞澄就跑了， 黎元洪也跑了，所以说当时炮队起了很大的

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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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坛角的辎重队也放了火，据说是他们进城占领了 凤凰山。

第四十二标驻汉阳和汉口。其中文学社同志占多数，胡 玉珍为标代表。汉阳有兵工厂，

非常重要，所以张彪首先就 逃跑到汉阳，但胡玉珍已得王宪章告知消息，内部正在策动 反

正，张彪见势不稳，才逃到刘家庙。随后胡玉珍等举义响 应，汉阳、汉口也就先后宣告光

复。

当时同志们都自动遵守革命纪律，在十日夜发动以后，仓 卒之中作战整夜，无处吃饭，

无处睡觉，大家都忍饥挨饿，无 劫掠行为。以后发薪也是发多少得多少，从不争论。

当时李翊东 （西屏）在都督府杀汉奸，对革命力量的保 护关系很大，不然，我们可

能早已变成焦达峰第二了。汉奸 被杀之后，汤化龙就有些诚惶诚恐 （其实革命党人并不知

道 他与这些汉奸的关系），他对革命党人说：“你们要人做事，为 什么又不相信人？随便杀

人是不好的。”他又为了表示心无别 意，说柯逢时家中有与清廷军机处通电的 “辰密”电

码，建 议我们利用这个密码，借瑞澄名义向各省发电求援，在电文中夸大革命军声势，以

造成清方的混乱。我们赞成这个意见， 就由我与陈雨苍两人到柯家取出密码，由汤化龙拟

电稿，由 夏维菘送往汉口俄领事馆发出，对俄领事只说这是民军方面 的密电。我们本意是

发往各省，不料俄领事却把这密电发往 北京俄公使馆，公使馆又转与清廷。清廷得电，大

为惊慌，立 即召开御前会议，竟商量到如何退往热河的问题 （这是后来 哈汉章所谈，哈

汉章那时是清军咨府副使）。由此可见当时清 廷的混乱状态。这是汤化龙见好革命党人的一

件事。

汤化龙还有一个阴谋，他草拟 《中华民国军政府条例》， 却冒称是同盟会东京本部所

预先拟定的，以此来骗取同志们 的信任，得到通过。按照这个条例，都督府在都督之下分

设 军令、军务、参谋、政事四部；在政事部之下分设七个局。军 事方面权力集中在都督身

上，而都督是黎元洪；政治方面权 力集中在政事部，而汤则是革命党人推定的政事部长。

这还 不谈，在他下面的七个局长，还由他提名委任，这些人都是 旧咨议局议员或与他亲近

的人士。同志们对这逐渐发生了怀 疑，因此，后来改局为部，使这些局先后从政事部中独

立出 来，并由革命党人来担任部长。这是汤化龙阴谋的又一次挫 折。

黄兴来汉后，同志们推举他为临时总司令。当时有两派 意见：一派主张由黎元洪委任，

一派主张由同志公举，我就 是主张不受黎委任的一个。主张委任者谓黎现任湖北都督，军 权

和财权都在他手中，如果不由他委任，不好合作；又举韩 信故事说，既然要登台拜将，当

然要有授印之人。于是主张 委任一派得胜。后来汉阳失守，黄兴即无权指挥军队，当时如

果多数同志反对委任，就不会是由黎委任的。后来黄兴离 鄂，都与此事有关。

刘公本是起义前预定的大都督，汉口机关破坏时他一度 离开，等起义以后回来时，都

督已是黎元洪作了。别的位置 又不适当。有人建议委他为监察部长，他不愿意。说：“我不

能受黎元洪委任。”结果成立总监察处，其职权可以监察都督 及以下各部，直接由大总统委

任。刘任总理，实际上是一个 空名，但黎元洪还是很不满意。

我本是师范学校的教员，别人在外面活动时，我在家中 负责联系和管理财政。有三件

事可以着重谈谈：

关于都督人选问题。我们原来推的是刘公，其次是孙武， 总指挥是蒋翊武。十月八日

（八月十七日）之后，这些人非 伤即逃，足智多谋的刘尧澄又壮烈牺牲。当时附和革命的

人 很多，以为黎元洪可以维持秩序，事实上找他出来是错误的， 顶多也只能举他作副都督。

对外交涉问题。我们的举动文明，对人民秋毫无犯，对 外国人很客气。大家对孙中山先生

非常信任，把黄兴当作天 兵天将。领事团看到我们出的告示，知道我们实行的是孙中 山主

张的民族革命，不得不承认我们为交战团体。同时这也 是因为我们的炮可以打过汉口，予

外国人以威胁。错误的是， 我们没有认识到外国人只是表面中立，暗中却帮助清朝。其 次，

军政府的文件多由报社记者代拟，对外公文原来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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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 国人如帮助清朝，我们即不承认清朝所订的条约；而报纸上 所发表的却是无条件地承认

以前的条约。

三烈士之死。彭、刘、杨三烈士是共进会和文学社的重要人物，他们表现了革命党人

的英雄气概。彭楚藩被捕时身 着宪兵服装，讯者故意说他是来抓革命党的，欲予开脱；但 彭

自承是革命党，并大骂满人、汉官。刘尧澄是文学社的诸 葛亮，智勇足备，能持大体，官

方意在必杀。杨洪胜为军中 同志收集子弹，费尽心力，被捕时已受伤，仍骂不绝口。三 烈

士是被清政府用刀杀害的。三烈士虽然死了，但他们的壮 烈牺牲则加速了辛亥革命的爆发。

（选自湖北省政协编 《辛亥首义回忆录》第 １辑，湖北人民出版社 １９７９年 １２月第

２版第１—１７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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