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批评“第四辑
M E D I A C R I T I C I S M
电视剧‘蜗居“的叙事秘密
李梅
2009年岁末热播的电视剧‘蜗居“，给挣扎在大城市的外省年轻人带来了久违的问候，温馨而贴心㊂中国的观众一向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感同身受地眼泪鼻涕唾骂唏嘘哗啦啦一片，真的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代言人和大城市生存的必备手册㊂一时间无人不知‘蜗居“，无人不谈‘蜗居“㊂‘蜗居“究竟讲述了一个什么故事呢
一㊁人物：一幅当代 群圣 图
电视剧(小说)故事以当下的上海为背景，演绎了一场因房子导致的命运悲剧㊂房子的困扰这一当代问题，
被推向了极致，所有的人都在为房子而奔波，为房子而受苦受难，为房子而堕落，为房子而死去㊂问题在于，作品如何为这些故事和事故给出叙事的理由?仅仅是为了物质享受，或者为了个人欲望而抛弃道德，这是不能服人的，如果为了他人的幸福而堕落呢?那么道德堕落就有可能被升华，她们就可能成为 圣女 ㊂我们发现,‘蜗居“这个故事，就像
电视剧‘蜗居“的叙事秘密157一场在空中楼阁上演的 圣人剧 ㊂‘蜗居“的作者试图呈现一幅当代的 群
圣 图㊂
海藻：为他人而堕落的 圣女 ㊂海藻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勇于牺牲的女子㊂
由于自己的命都是在姐姐的坚持下保住的，所以她始终心系姐姐㊂虽然自己
穿不好㊁吃不好(穷得连冰淇淋球都不敢买)，但为了姐姐，她勇敢地背叛了男
友小贝，做了宋秘书的 二奶 ㊂海藻没有丝毫的自我谴责的动力，按照剧中的
说法是，因为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姐姐，她最高兴的时候就是看
着姐姐拿到房子钥匙㊁钱和衣服的时候, 看着姐姐松快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干
净了 ㊂让姐姐过上好日子，成了海藻摆脱道德危机的最好借口，是她进行 道
德洗钱 的一个重要筹码㊂作者为这个时代的道德危机准备了一瓶最好的洗
涤剂㊂海藻于是成了 卧冰取鱼 ㊁ 割股疗亲 的道德模范，如果可以重新排序，许可以列入 二十五孝 ㊂
小贝：有缺陷的 爱神 的遭遇㊂海藻说, 小贝就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
水 ㊂小贝是爱情生活中的极品男人：他会在海藻不高兴的时候哄她开心，懂
得疼惜海藻而不舍得让她做家务，他只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没钱的时候会拉
着女朋友穷逛街，在生活中只要能吃到肉就能满足㊂但这些还不够，在海藻的
意识里，小贝是一尊神，无私地把他的爱撒向大地  至少是海藻和姐姐海
萍㊂但小贝也有缺点，只想着自己, 永远把自己的和别人的分得清清楚楚 ㊂
也就是说，小贝还不够 博爱 ，只爱他的恋人，而不能 爱屋及乌 ㊂所以，海藻
很生气，情况很严重㊂这种对小贝性格的设定，为海藻接下来的背叛做好了铺
垫㊂小贝之所以有 爱神 的性格，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海藻与宋思明偷情之后,
依然用 爱 来原谅海藻的堕落㊂毫无疑问, 爱情 ，在一套房子㊁几万块钱面
前已经溃不成军㊂
宋思明: 物质之神 的魔法㊂奇怪的是，你在电视剧里看到这个大贪官,
丝毫不觉得恨，反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恨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遇上他㊂
海藻似乎早就应该离开小贝爱上他：他成熟稳健，气度不凡，乐于助人，重要的
是除了要钱有钱之外，那座城市没有他摆不平的事㊂在海藻的眼中，宋思明就
像一个会变戏法的魔术师，又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灵，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
从钱到房子到保释人，一切不可能的事情竟然都在他的魔棒下成真㊂我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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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哆啦A梦那几近无所不能的小口袋，想到了那句 芝麻开门 的咒语㊂他总是在海藻最需要的时候
跳出来，以无穷尽的能力帮助她，给她钱买衣服买房子买家具，俗话说 美女爱英雄 ，这样的神灵，海藻能不中意么?就这样，海藻和宋思明两尊完美之神结合在一起了㊂虽然作者在剧中通过一些人的口(小说改编成剧本时加上去的 旁白 )，谴责了这段出轨的婚外恋，但实际上，看完电视剧，我却对两人的恋情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痛惜之情㊂与其他伦理片对感情出轨极力打压的态度不同,‘蜗居“无限放大了女主人公堕落(沦为 二奶 )的原因，并从叙述上不断地阐释这种堕落的合理性，为这种堕落正名㊂这些优秀的 圣人 品质实际上是剧作推销低劣的生存观念(背叛㊁婚外恋)的漂亮包装纸，从而完成对离经叛道的女主人公的 道德洗钱 ㊂
二㊁主题：房子  家庭  生育
有人说，剧作写的是 现实一种 或者 青春一种 ，不是世间百态的全部㊂但是我们也看到了一些人为宋思明的死去落泪的情形，看到了网上成千上万条 想成为海藻 的跟帖㊂这个电视剧如何使得广大观众，堂而皇之地接受那位用身体换取钱财的女子和用权谋占有钱财的男人?看来, 笑贫不笑娼 的价值观念，已经开始由贬义转化为 褒义 了㊂或许所有的读者和观众都发现了问题，只是苦于没有力量面对堕落与否的两难选择㊂或者说，人们不计较电视剧和小说的叙事秘密所产生的潜在影响，而是直奔它的 主题学 问题㊂近年来，社会上流行 房奴 一词㊂‘蜗居“被许多媒体定位为一部关于 房奴 的剧作㊂剧作巧妙地选择了以房子为突破口㊂对房子的热衷，来源于中国人的土地情结㊂中国人经历了太多的王朝更替与革命变幻，一直缺乏一种安全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真正地踏实起来㊂房子作为不动产，既
能圈定自己的属地，又可以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故被中国人视作命根㊂古时的人稍有点钱，首先想到的不是物质条件的提高，而是要置地：一种是用来扩充资产(庄稼用地)，另一种就是用为住宅(盖房子)㊂在乡村，除了耕地的多少能衡量一家人的经济条件之外，房子的好坏也反映一家人的地位和身份㊂在城市，当农业用地不再成为主要的用地途径时，房子就成为中国人的头等大事㊂在中国，房子
电视剧‘蜗居“的叙事秘密159就是家的象征㊂因此，房子始终是中国人的心头肉，牵动着他们的神经㊂这也
无怪乎中国大城市的房价一直高居世界前列㊂
作者知道，只有房子短缺的痛苦，以及它所带来的一切代价  婚外恋㊁
背叛㊁犯罪㊁堕落，才能触动国人的神经，才能被他们理解㊂所以，作者不顾一
切地极力夸大房子的价值㊂在作者的笔下，所有的亲情和爱情，都被房子锁在
一起，纠缠不清，成为乱糟糟的一团㊂表面来看,‘蜗居“这部剧作的剧情始终
不离房子，更具体地说是因为海萍的房子㊂海萍买房子需要钱，小贝想着自己
也要买房子付首付而不愿借钱，海藻向宋思明借钱；海萍家租住的房子到期,
宋思明无偿提供一套房子供他们暂住；苏淳在工作中发生意外，海萍欲卖房子
解救，宋思明又及时地伸出援助之手；最后海萍搬进了新居，再也不用为房子
的事发愁时，宋思明这个后台也倒了㊂在房子的吵闹与争执中，海藻如圣女般
地捍卫着自己的姐姐，小贝你怎能只顾自己呢?郭海藻毅然离开了小贝，成了
宋思明的情人㊂这是一种无懈可击的逻辑，正如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㊂
六六是一名优秀的包装师，她敲开了国人神经的裂隙，巧妙地敲进了逻辑够强
的低俗价值观，反赢得国人一片称赞㊂
与房子相关的是中国人的 大家庭 观念㊂中国人喜欢四世同堂，喜欢 一
家有难，八方支援 ，这似乎很符合逻辑：连自己的家人都不顾的人怎么值得爱
呢同时这也给人提出了很高的道德要求，要忘我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亲
人㊂剧作者正是发现了中国人的这块软肋，将海藻设计为牺牲者，为了家庭,
为了姐姐，牺牲小贝，牺牲自己，牺牲道德㊂从房子到家庭，再从家庭到生育,
问题全都出来了㊂海藻的妈妈对怀了孕的海藻说，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苦苦挣
扎㊂在妈妈看来，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海藻苦苦挣扎的结果就是投向了
宋思明㊂宋思明就像一位古代神话里的英雄，他三番五次地救海藻于困境之中，才如此俘获了海藻的心㊂海藻的妈妈并不了解这段婚外恋其实如初恋般
纯净透明㊂这才是小说和电视剧叙事的核心!
三㊁叙事: 琼瑶情结 的又一次复活
琼瑶剧风靡大陆的时代似乎已经远去，可事实上琼瑶剧在中国大陆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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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魂不散㊂琼瑶的伟大之处不在于她的词语多么的华美㊁感情多么的纯真，而在于她发现了人们心中的一种原始童话情愫  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成为灰姑娘的梦想，每个男人都有成为一个白马王子的愿望㊂不要笑话琼瑶的幼稚，每个人心中都揣有一种 琼瑶情结 ㊂这才使得她宝刀不老地始终半隐半退，前几年热播的‘又见一帘幽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㊂除此之外，琼瑶剧还首次向大陆坚强了 第三者 的概念，灰姑娘作为一个 第三者 的身份，介入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恋情，优越的白雪公主总是因为自己的过于优秀㊁过于美丽成为情感的败将，而灰姑娘却往往凭着自己的朴素㊁善良和纯洁赢得了白马王子的心㊂六六显然也是琼瑶剧的受益者，想借着伦理剧的热闹演绎一下琼瑶剧的情感，写一部当代都市的悲欢离合，但是她又怕落俗，那么她如何掩饰自己的 琼瑶笔法 让一段不合情不合理的爱情变得可爱而可叹呢?
在剧中，海藻便是一个灰姑娘，她没有钱，而且长相一般，用她的老板陈寺福的话说，就是 前板后平 ，根本不符合现代审美的标准㊂而宋思明被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相比于寒酸㊁只会小打小闹的小贝来说，他有钱㊁成熟㊁有风度㊁有权势㊂有趣的是，宋思明的妻子不是白雪公主，而是被塑造成了一个灰姑娘的继母形象，她会不择时机地辱骂和殴打灰姑娘(甚至把怀了孕的海藻打得流产)㊂
首先是有一个一见钟情式的开头㊂宋思明对郭海藻一见钟情(虽然郭海藻一开始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在他的眼中，郭海藻是他一直追求的纯粹的女子：眼神单纯㊁明澈，像个托着腮的梦游娃娃，他无数次地幻想着她穿着洁白的长裙，像一只惊慌的小白兔从他身边飘过㊂古语云：情不知所起，一
往情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㊂想必用来形容宋的一番心情应不为过㊂在宋的心里，这场恋情因为涉及郭海藻的 初夜 所以基本上等于是初恋㊂白马王子总是风度翩翩㊁气度不凡的人㊂而在郭海藻这个纯洁的女子眼中，宋思明就是这样一个意中人：要浪漫有浪漫，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世上似乎没有他摆不平的事㊂很快宋思明从叔叔变成了哥哥最后终于变成了情郎㊂这段婚外恋被描写成了一段初恋似的爱情，美好而让人憧憬㊂剧中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宋思明对郭海藻全心全意的爱：带着她去吃黄鱼面，买最贵最好的家具；在东窗事发之前，偷偷把老婆卖房子的500万交给海藻作为海藻母子的生活费，可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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